作者：Peter Lewin

日期：2017年7月18日

作为一名经济学家，伊斯雷尔·柯兹纳（Israel Kirzner）以其对创业理论的贡献而广为人知。他在这一领域的声誉甚至延伸到了管理学研究文献中，最近，他的见解已成为关于创业机会发现的热烈讨论的焦点。从他将企业家本质上视为复杂的跨期套利者的观点（1973年），到将创业伦理视为类似于 “先占先得” 原则的价值创造（1989年），这一系列的著作构成了他职业生涯中令人印象深刻且极具影响力的成就。

他早期的三部完整著作涉及其他主题。第一部是基于他在路德维希·冯·米塞斯（Ludwig von Mises）指导下完成的博士论文《经济观点》（1960年），这是奥地利经济学的经典之作，对动态、开放的社会世界中人类行为的手段-目的框架进行了深入的方法论考察。第二部是以奥地利学派的视角探讨微观经济学原理的著作《市场理论与价格体系》（1963年），对于不了解奥地利学派的经济学家来说也易于理解。即使在今天，这本书也值得更多关注。第三部就是《An Essay on Capital》，最初出版于1966年。

这是一部相当独特的著作，既融入了过去的争议之中，又超越了其所处的时代背景。资本理论可以说是纯经济理论中最深奥、最复杂的话题，而围绕它的那些著名争议更是让其复杂性有增无减。然而，从卡尔·门格尔（Menger）到欧根·冯·庞巴维克（Böhm-Bawerk），再到弗里德里希·哈耶克（Hayek）和路德维希·拉赫曼（Lachmann），奥地利学派的资本理论也是奥地利学派最著名的贡献。不过，在这本书撰写之时，资本理论早已远离了它在过去几十年中曾多次占据的聚光灯。1974年奥地利学派的复兴尚未开始。路德维希·拉赫曼的《资本及其结构》于1956年出版，却鲜有人关注。正因如此，这是一部雄心勃勃的著作，尽管如此，它作为一部学术力作也获得了应有的赞誉。

在资本领域，时间至关重要。如今重新出版这本书恰逢其时。再一次地，即使在主流经济学的范畴之外，当然在正统经济学（从亚当·斯密到弗里德里希·哈耶克的政治经济学传统）的范畴内，资本的本质和作用正在被研究。由于奥地利学派的复兴，新一代的奥地利学者正热切地探索这一遗产。柯兹纳的《An Essay on Capital》将极大地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资本不仅是创业活动的核心，构成了创业认知和行动所必需的计算框架，它也是奥地利经济周期理论的核心，更广泛地说，是政府监管所面临风险的核心（1983年）。如果想要理解资本主义的本质，理解资本的本质至关重要。这本书为实现这一目标做出了宝贵且持久的贡献。

《An Essay on Capital》由四篇子论文组成。每一篇都对资本理论的一个特定方面进行了考察。最突出的或许是柯兹纳对这一主题最具原创性的贡献——资本品必须被视为 “未完成的计划” 这一命题。这是方法论个人主义和方法论主观主义原则在现实时间流中的人类行为上的合理应用。在资本领域，时间至关重要。

资本是个体生产者规划未来不同时间发生事件的一种方式。个体生产计划涉及随着时间推移对异质生产资源的组合和利用，目的是生产出有价值的产品用于销售。这些资源的经济意义源自这一单一目的。没有其他合理的方式来理解它们。它们是某人正在进行的、未完成的生产计划的一部分。在第一章中，柯兹纳令人信服地将资本品描述为未完成的计划，并探讨了这一方法的影响。不同的人基于对未来的不同预期制定计划，其中一些预期相互矛盾。因此，个体计划相互依存，可能相互矛盾，并且可能全部或部分失败，随着个体决策者努力适应，这些计划必须随着时间重新制定。生产计划必然是多期计划，这一含义涉及到任何生产过程中 “涉及多少时间” 这一长期存在的问题，这也是第三章的主题。

资本是一个复杂的主题，部分原因在于它具有时间、数量和价值三个维度。奥地利学派理论家，尤其是资本理论家与弗兰克·奈特（Frank Knight）之间的关系非常模糊。在很多方面，奈特的作品具有浓厚的奥地利学派特征，例如他对企业家的看法（1921年）。而且，在某些方面，即使他严厉批评哈耶克的资本理论，他对资本的看法也是如此。他对宏观经济中资本的观点有些令人费解，因为他没有解释个体生产计划是如何整合起来，以产生他所认为的永久性消费服务来源的。对奈特而言，资本是一种必然会产生永久性消费服务流的存量。当奈特认为 “在经济生活中实际被消费的完全是（服务）流，因此，生产的首要意义在于提供（服务）流” 时，他的观点或许很有帮助，但当他让我们从一种不可毁灭的资本存量产生永久消费流的角度来看待宏观经济世界时，他的观点就没那么有用了。在第二章中，柯兹纳研究了经济学中存量与流量的本质，奈特的观点只是其中一个重要方面。明确这一点对于理解资本理论乃至理解经济学都至关重要。

欧根·冯·庞巴维克是对后来被称为奥地利资本理论贡献最大的人。然而，奥地利学派的创始人卡尔·门格尔对庞巴维克作品的某些方面并不十分认同。在处理生产中时间的作用时，庞巴维克偏离了他前辈导师的观点。事实上，庞巴维克资本理论中关于生产过程中时间的特征描述，成为了激烈争议的源头。争议的核心是庞巴维克试图衡量任何生产过程中所涉及的 “时间量”。作为一种简化，他提出了一种被称为 “平均生产周期” 的公式。事实证明，这个公式存在严重的内部矛盾和冲突。围绕这些问题的争议在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哈耶克运用庞巴维克的观点讨论经济周期的相关辩论中再次出现，只是形式略有变化，这使得人们难以理解个体决策中时间与生产之间的联系。一个关键的区别在于，从回顾性的历史视角看待生产中的时间，与从前瞻性视角看待生产中的时间。后一种视角才是真正的奥地利学派方法。在第三章中，柯兹纳试图澄清这一点。

资本是一个复杂的主题，部分原因在于它具有时间、数量和价值三个维度。关于时间与资本的争议只是如何衡量、校准资本这一普遍问题的一个方面。这是第四章的主题，在这一章中，柯兹纳将这些考量与当时新古典主流经济学的发展联系起来，尤其是与新兴的经济增长和总生产函数文献联系起来。柯兹纳解释了将 “资本数量” 作为一个经济总量的概念是不连贯的。在这方面，柯兹纳可以说是一位未被注意到的先驱。富兰克林·费雪（Franklin Fisher，1993年）后来对新古典生产函数文献进行了极具毁灭性的内在批判。然而，柯兹纳在解释对于个体生产者来说，“量化” 资本的唯一方法是对其进行 “估值” 时，也体现了他的老师路德维希·冯·米塞斯的某些观点（布劳恩等人，2016年）。

在这篇论文中，柯兹纳展现出了他最为清晰系统的一面。每一章都在前一章的基础上精心构建，对这一引人入胜的主题形成了深刻而全面的见解。我羡慕那些初次阅读这本书的读者，并很高兴能为这本重要著作的再版撰写这几行文字作为引言。

彼得·勒温（Peter Lewin）

2017年7月于达拉斯

参考文献

布劳恩（Eduard Braun）、彼得·勒温（Peter Lewin）和尼古拉斯·卡查诺夫斯基（Nicolas Cachanosky）. 2016年. “路德维希·冯·米塞斯的资本观：奥地利经济学与制度经济学之间的桥梁.”《制度经济学杂志》，doi: 10.1017/S1744137416000102. 

富兰克林·M·费雪（Franklin M. Fisher）. 1993年. 《总量分析：总生产函数及相关主题》. 马萨诸塞州剑桥：麻省理工学院出版社. 

伊斯雷尔·柯兹纳（Israel Kirzner）. 1960年. 《经济观点：经济思想史论文集》. 门洛帕克：人文研究学院. 

1963年. 《市场理论与价格体系》. 新泽西：范诺斯特兰德出版社. 

1973年. 《竞争与创业》. 芝加哥：芝加哥大学出版社. 

1983年. 《监管的风险：一种市场过程方法》. 迈阿密：竞争经济基金会和迈阿密大学法律与经济中心. 

1989年. 《发现、资本主义与分配正义》. 纽约：巴兹尔·布莱克韦尔出版社. 

弗兰克·奈特（Frank Knight）. 1921年. 《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 波士顿：哈特、沙夫纳与马克思出版社；霍顿·米夫林公司. 可在以下网址获取：

注：本文观点代表作者自己，译文仅供研究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