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斯巴德
来源:《人、经济与国家》第八章
我们将聚焦于资本家-企业家,他们是经济层面上更重要的一类企业家。这类人会投资于生产过程中使用的“资本”(土地和/或资本品)……
资本家-企业家在当下购买生产要素或生产要素服务,其产品却要在未来销售。因此,他们时刻警惕着市场中的差异,寻找那些能获得高于现行利率回报的领域。假设利率为5%;琼斯可以用100盎司购买某组生产要素,他认为通过对这些要素的整合,两年后能将产品以120盎司的价格售出。他预期的未来回报率为每年10%。如果预期得以实现,他将获得10%的年回报率,而非5%。实际回报率与一般利率之间的差额,就是他的货币利润(此后简称为“利润”,除非需要明确区分货币利润与精神利润)。在这种情况下,他两年的货币利润为10盎司,即每年额外获利5%。
这种已实现的利润——也就是满足生产者事前预期的事后利润——源于什么呢?是因为在这一生产过程中,生产要素被低估和投资不足:就购买的单位服务而言,要素被低估;就整体购买的要素而言,投资不足。无论是哪种情况,市场的普遍预期都出现了偏差,低估了这些要素未来的租金(边际价值产品)。然而,这位特定的企业家比同行看得更准,并依据这一洞见采取了行动。他凭借卓越的远见,以利润的形式获得了回报。他的行动,即认识到生产要素被普遍低估这一情况,最终会推动利润的消除,或者说形成利润消除的趋势。通过扩大这一特定生产过程的规模,他增加了对这些要素的需求,从而推高了要素价格。而10%的回报率会吸引竞争者进入该领域,进一步加剧这一结果。需求的上升不仅会推高要素价格,产出的增加还会降低产品价格。其结果是,回报率往往会回落至纯粹的利率水平。
企业家发挥了怎样的作用呢?在追求利润的过程中,他发现某些要素的价格相对于其潜在价值产品被低估了。通过识别这种差异并采取行动,他将生产要素(显然是非特定要素)从其他生产过程转移到了这一过程中。他察觉到要素价格未能充分反映其潜在的贴现边际价值产品;通过竞标和雇佣这些要素,他得以将它们从贴现边际价值产品较低的生产领域配置到较高的领域。他通过预判要素在哪些领域更具价值,更好地服务了消费者。因为要素价值的提升完全是由于它们更受消费者需求,也就是更能满足消费者的欲望。这正是更高的贴现边际价值产品的含义。
显然,谈论一个通行的利润率是毫无意义的。除了短暂的瞬间,不存在这样的利润率。因为任何已实现的利润都会因其引发的企业家行为而趋于消失。那么,基本的利率是不会消失的。如果我们从一个动态经济出发,假设价值尺度、原始要素和技术知识始终保持不变,其结果将是利润被消除,达到一个具有纯粹利率的均匀轮转经济(关于均匀轮转经济,详见第五章)。然而,消费者偏好和资源的持续变化,会不断改变最终的均衡目标,并确立新的目标,企业家的行动会朝着这个新目标前进——而在均匀轮转经济中,利润最终仍会趋于消失。因为均匀轮转经济意味着不确定性的消失,而利润是不确定性的产物。
许多作家和经济学家只关注经济中的利润,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几乎没有考虑到亏损。经济不应被描述为“利润经济”,而应是“利润与亏损并存的经济”。
当企业家对未来的销售价格和收入预估失误时,亏损就产生了。比如,他以1000盎司购买要素,将其加工成产品后,却只以900盎司的价格售出。他没有意识到,相对于要素的贴现边际价值产品(即其产出的价格),市场上的这些要素被高估和过度投资了。
因此,每个企业家投资于某个生产过程,都是因为他期望获得利润,也就是说,他认为相对于要素未来的租金,市场对其定价过低且投资不足。如果他的判断正确,就能获得利润。如果判断失误,比如市场实际上高估了这些要素,他就会遭受亏损。
亏损的性质需要仔细界定。假设市场利率为5%,一位企业家以1000盎司购买要素,一年后将产品以1020盎司的价格售出。他是遭受了“亏损”还是获得了“利润”?乍一看,他似乎没有亏损。毕竟,他收回了本金,还额外获得20盎司,净回报率为2%。然而,仔细分析就会发现,由于5%是现行的利率回报,他本可以在任何地方的资本投资中获得5%的净回报。比如,投资于其他企业或借钱给消费借款人。而在这项投资中,他甚至没有获得相应的利息收益。因此,他的投资“成本”不仅包括购买要素的1000盎司,还包括放弃的5%的利息收益,即额外的50盎司。所以,他实际亏损了30盎司。
如果我们试图设定一个亏损率,“利润率”这一概念的荒谬性就更加明显了。显然,“亏损率”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企业家会迅速撤离亏损的投资,将资本转移到其他地方。随着企业家退出某一生产领域,该领域的要素价格会下降,而产品价格会因供给减少而上升,直到该生产领域的净回报率与其他领域相同,且这一回报率将是均匀轮转经济中的统一利率。因此,很明显,经济中回报率的均等化过程(最终形成统一利率),与在均匀轮转经济中消除利润和亏损的过程是同一的。
换句话说,在现实经济中,如果A领域给某些企业家带来10%的净回报,B领域带来2%的净回报,而其他领域为5%,那么此时的利率就是5%,A领域获得5%的纯利润,B领域则遭受3%的纯亏损。A正确地预估到市场对其要素的定价低于其真实的贴现边际价值产品;而B错误地认为市场对其要素定价过低(或者至少是定价合理),但悲哀地发现,相对于他对这些要素的使用而言,要素被高估了。在均匀轮转经济中,所有未来价值都是已知的,因此不存在要素定价过低或过高的情况,也就没有企业家的利润或亏损,只有纯粹的利率。
在现实世界中,利润和亏损几乎总是与利息回报交织在一起。我们在概念上对它们进行区分是合理且重要的,但在实践中很难进行轻松且定量的区分……
利润有社会功能吗?许多批评者以均匀轮转经济中没有利润(或亏损)为依据,攻击现实世界中赚取利润的企业家,仿佛他们在做一些有害的事情,或者至少是不必要的事情。难道利润是经济中出现问题、存在某些失调的标志吗?答案是:是的,利润是失调的标志,但含义与通常所理解的恰恰相反。
正如我们上文所见,利润表明盈利的企业家正在应对和解决这些失调。这些失调是现实变化世界中不可避免的伴随物。一个人只有凭借卓越的远见和判断力,发现了某种失调——具体来说是市场对某些要素的低估——才能获得利润。通过介入这种情况并获取利润,他引起了所有人对这一失调的关注,并推动各种力量最终消除它。如果一定要谴责谁,那也不应该是盈利的企业家,而应该是遭受亏损的人。因为亏损表明,他将要素配置到了相对于消费者对其产品的需求而言被高估的领域,从而进一步加剧了失调。另一方面,盈利者则将要素配置到了相对于消费者需求而言被低估的领域。一个人的利润越高,他的作用就越值得称赞,因为这意味着他独自发现并正在解决的失调问题越严重。一个人的亏损越大,他就越该受到指责,因为他对失调的加剧程度也就越大。
当然,我们不应该对那些笨拙的失败者过于苛刻。他们已经以亏损的形式受到了惩罚。这些亏损会迫使他们退出糟糕的生产角色。如果一个人无论进入哪个生产领域都持续亏损,他就会被彻底逐出企业家的行列,重新成为一名工薪阶层。事实上,市场往往会按比例奖励高效的企业家,惩罚低效的企业家。通过这种方式,一贯深谋远虑的企业家会看到自己的资本和资源不断增长,而一贯鲁莽的企业家则会发现自己的资源不断减少。前者在生产过程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后者则被迫完全放弃企业家的角色。
然而,这一过程并不存在必然的自我强化趋势。如果一个曾经优秀的企业家突然犯下严重错误,他将遭受相应的亏损;如果一个曾经糟糕的企业家做出了准确的预测,他也会获得相应的收益。无论过去的成就有多大,市场都不会为之动容。此外,一个人的投资规模并不能保证获得高额利润,也无法避免惨重的亏损。资本不会“滋生”利润。只有明智的企业家决策才能带来利润。一个人投资于不稳健的项目,可能会损失10000盎司黄金,就像一个人投资于稳健的项目,可能凭借50盎司的投资获利一样。
除了市场的惩罚机制,我们不能谴责那些遭受亏损的不幸资本家。他是自愿承担企业家风险的人,并因判断失误而遭受了与错误程度相应的亏损。外界的批评者没有权利进一步谴责他。正如米塞斯所说:
“没有人有权对企业家在经营事务中所犯的错误表示不满,也无权强调如果企业家更有技巧和远见,人们的供给本可以更好。如果抱怨者知道得更清楚,那他为什么不亲自填补空白,抓住获利的机会呢?事后来展现远见确实很容易。”
注:本文观点代表作者自己,译文仅供研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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