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8年6月5日

近几十年来，大学二年级学生所学的约翰·梅纳德·凯恩斯经济学理论如今在理论上已近乎失效，但在实践中却并非如此。凯恩斯1936年的著作《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将市场描绘成从根本上不稳定的，并吹捧政府为稳定器。据称市场无法实现的稳定，将由联邦政府的宏观经济政策制定者——总统（在经济顾问委员会的指导下）、国会和美联储来提供。

20世纪60年代，经济学界对原教旨凯恩斯主义的接受度达到了顶峰。近几十年来，随着支持者试图从《通论》中获取新思想或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其中，对凯恩斯的热情时涨时落。尽管联邦政府早已成为宏观经济不稳定的净源头，但为符合凯恩斯愿景而设计的制度和政策工具已成为我们经济和政治环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着眼于凯恩斯理论设计的国民收入核算体系，使统计人员能够绘制宏观经济的变化。政策顾问们从整个经济的总量或总体角度出发，跟踪消费者、投资者和政府购买的商品和服务的生产情况。每当经济的实际或测量总产量（被认为反映了市场的需求侧）低于其潜在产量（根据供给侧估算）时，财政和货币当局就会采取行动。减税将使消费者和投资者能够增加支出；政府支出将直接增加总量；印钞或借款将促进政府收入和支出的反向变动。

人们认为，总需求的长期不足（意味着价格和工资以某种方式停留在高于市场出清的水平）是正常状态。为什么会在整个经济范围内出现这种定价问题？哪些立法和政府机构可能阻碍了必要的市场调整？这些问题被更具政治紧迫性的问题所掩盖，即如何增加需求以便在现有价格下清理市场。凯恩斯的“新经济学”将注意力从市场转移到了政府，从经济上合理的市场定价变化转移到了政治上合理的政府支出变化。

政客们仍然诉诸基本的凯恩斯主义概念来为他们的干预主义计划辩护。持续使用旨在刺激经济活动的需求管理政策——在衰退期间和选举前花费新印或借来的钱——要求我们理解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全部内容及其缺陷。此外，在二年级水平上识别这些缺陷有助于学生在高年级和研究生课程中评估后凯恩斯主义、新凯恩斯主义和新兴凯恩斯主义以及货币主义的一些流派等现代修正。

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的极端总量化使单个买家和卖家的全部选择和行动被完全掩盖。凯恩斯主义经济学根本不涉及传统意义上的供给和需求。相反，整个私营部门仅按两类商品进行分析：消费品和投资品。这两大类商品的价格模式完全被排除在画面之外。更糟糕的是，在这种表述中保留的一个相对价格——消费品与投资品的相对价值（以利率表示）——被假定要么完全不起作用，要么起反作用。

# 凯恩斯对稀缺性的忽视

前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如约翰·斯图亚特·密尔的经济学，以及大多数同时代的理论，如路德维希·冯·米塞斯和F.A. 哈耶克的理论，都强调稀缺性的概念，这意味着在生产消费品和生产投资品之间存在根本的权衡。我们可以拥有更多的一种商品，但只能以牺牲另一种商品为代价。额外厂房和设备的建设必须通过增加储蓄来促进——即通过减少当前消费来实现。当然，这种投资使未来消费增加成为可能。识别随着时间推移分配资源的市场机制，是我们理解市场过程将生产决策与消费偏好相适应的能力的基础。但正如哈耶克早期所指出的，凯恩斯的总量掩盖了这些对资源跨期分配至关重要、从而对宏观经济稳定至关重要的机制。

在凯恩斯理论中，消费和投资之间权衡的长期存在的概念被简单地抛在一边。与所假设的价格机制的反常性一致，消费和投资活动的水平被认为总是朝同一个方向移动。更多的投资产生更多的收入，从而为更多的消费提供资金；更多的消费刺激更多的投资。凯恩斯理论的这一特征意味着市场经济存在内在的不稳定性。因此，该理论根本无法解释健康的市场经济是如何运作的——市场过程如何允许一种活动与另一种活动进行权衡。

# “乘数-加速数”理论

这种内在的不稳定性在教科书中表现为“乘数”（投资通过它影响消费）和“加速数”（消费通过它影响投资）之间的相互作用。乘数效应源于一个简单的事实，即一个人的支出成为另一个人的收入，这反过来又允许进一步的支出。因此，任何支出的增加，无论是来自私人部门还是公共部门，都会通过连续的收入赚取和消费支出轮次而被放大。

加速数机制是厂房和设备等资本货物耐用性的结果。例如，10台机器的库存，每台机器的使用寿命为10年，可以通过每年购买1台新机器来维护。假设消费者对这些机器产出的需求有一个轻微但永久的10%的增长，这将证明维持11台机器的资本库存是合理的。那么，直接结果将是对新机器的当前需求从1台加速到2台，增长100%。

乘数-加速数理论解释了为什么在投资增加的情况下消费会增加，以及为什么在消费增加的情况下投资会增加。但它无法解释是什么决定了消费和投资的实际水平（除了彼此之间的关系），为什么其中任何一个应该增加或减少，或者两者如何同时增加。学生们留下的一般概念是，投资和消费这两个量可以相互促进，在这种情况下，经济正在经历经济扩张；或者它们可以相互抑制，在这种情况下，经济正在经历经济收缩。也就是说，凯恩斯理论解释了乘数-加速数机制如何使好的情况更好或坏的情况更坏，但它从未解释为什么情况一开始会是好的或坏的。

只有在经济活动水平的两个极端，消费和投资的方向肯定会发生变化。经过长期收缩后，失业普遍存在，资本折旧达到临界水平。随着资本更换所需的生产刺激了进一步的经济活动，宏观经济开始螺旋式上升。经过长期扩张后，经济达到了极限。市场上充斥着消费品和生产资料。当未售出的库存引发生产削减和工人裁员时，宏观经济开始螺旋式下降。凯恩斯认为，经济通常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波动，经历总需求的普遍不足——偶尔也会出现过度充足。

# 教科书上的凯恩斯主义

在宏观经济学教科书的简单表述中，投资只是“给定的”；在凯恩斯自己的表述中，企业界的投资倾向受心理因素支配，用生动的术语“动物精神”来概括。凯恩斯认识到有一些“外部因素”在起作用，如外交事务、人口增长和技术发现。实际上，市场被设想为某种经济放大器，将这些外部因素的相对小的变化转化为就业和产出的大幅波动。这就是基本的凯恩斯主义愿景。

工资率和价格被假定要么缺乏弹性，要么按比例直接相互变化。在这两种情况下，实际工资（W/P）永远是恒定的。人们认为工资和价格的实际水平是由外部因素决定的——这一次是工会和大公司。如果实际工资过高，整个经济范围内就会出现失业。将会有闲置的劳动力和各种闲置的资源。让这些资源重新投入工作的机会成本不过是放弃的闲置，而这根本不是成本。所假设的大量资源闲置的常态确保了稀缺性的永恒问题永远不会发挥作用。威廉·H·赫特和F·A·哈耶克有理由将凯恩斯主义经济学称为“闲置资源理论”和“丰裕经济学”。

教科书上的凯恩斯主义具有一定的内在一致性或数学完整性。给定价格和工资不能适当地适应市场条件的假设——即价格体系不起作用的假设——那么宏观经济总量之间的凯恩斯主义关系就开始起作用。甚至政策处方似乎也随之而来：如果工资和价格不适应现有的市场条件，那么市场条件必须（由财政和货币当局）适应外部确定的价格和工资。

然而，归根结底，凯恩斯主义理论是一套关于某些宏观经济总量如何相互关联的相互强化但共同不可支持的命题。凯恩斯主义政策是一套自我证明的政策处方。例如，如果政府确信工资不会下降，并准备雇用失业者，那么失业工人将不愿意接受更低的市场工资，从而确保工资实际上不会下降。因此，虽然凯恩斯主义政策的意图是稳定经济，但实际效果是将经济“凯恩斯主义化”。它导致经济的行为方式与凯恩斯主义假设所暗示的完全反常。理论和政策之间的这种复杂的相互关系长期以来掩盖了理论本身的根本缺陷。

学生们经常问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政府政策建立在如此有缺陷的理论基础上？从政治角度来看，倡导和实施凯恩斯主义政策是选举和连任的最可靠方式。印钞和花钱的收益是直接的、高度可见的，并且可以集中在构成强大投票集团的个人身上。这一政策的成本在以后发生，并且可以在整个人口中分摊，使得投票公众难以察觉政策和长期后果之间的联系。

近年来，老派凯恩斯主义在学术界的衰落并没有带来多少安慰。即使需求管理者的数量继续下降，政府官员仍从这个不断缩小的经济学家群体中寻求建议和调和。在权力中心演讲而不是在学术殿堂演讲的机会，能够以一种方式改变一些经济学家对管理总需求的可取性的看法（如果不是经济上的，也是政治上的）。为了追求短期刺激，如果不是长期稳定，印钞和花钱仍然是当务之急。

因此，研究凯恩斯主义理论是有充分理由的：它帮助我们理解政府政策制定者在任何特定情况下可能会做什么。但要理解他们的需求管理政策在长期和短期内的实际效果，我们需要一个更具启发性的理论——一个认识到市场力量可以自行维持宏观经济稳定以及这些力量如何被政府提供的稳定所挫败的理论。

注：本文最初发表于1993年10月的《自由人》，标题为《凯恩斯的麻烦》。本文观点代表作者自己，译文仅供研究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