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劳伦·霍尔（Lauren Hall）

日期：2020年11月18日

虽然斯密本性并不热衷于对人类意义进行过于哲学性的探讨，但我认为他对财产的论述，连同贯穿其作品的自发秩序和涌现意义等主题，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财产或“物品”在我们生活中所起的作用以及其重要性。

周日清晨，有人开车冲进了我们家。除了被家中如炸弹爆炸般的声响惊醒的惊恐之外，司机还撞毁了我们的家庭藏书室，里面摆满了心爱的儿童书籍、哲学、宗教和历史书籍，这些都是父母赠予的，还有一些关于园艺和家居装修的杂书。在等待保险评估员到来的空白和被迫的无所事事中，今天早上我坐下来与亚当·斯密相伴，他的著作安全地存放在楼上我的专业藏书中。我思考了一下悲伤、损失以及财产本身的性质。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场悲剧让我们深感庆幸。没有人丧生。我们的家犬当时蜷缩在司机撞穿的房间的狗笼里，在一堆瓦砾下安然无恙。司机以每小时40英里的速度冲破窗户时，我们的孩子没在靠窗的座位上玩耍。我们有房屋保险，这将帮助我们重建家园。我们现在不太可能在经济上比以前差很多。我们对所有这些事情都深表感激。

我们失去的确实是“物品”，网上那些说教的人会告诉我们“物品可以被替换”。虽然这也是事实，但这个房间所承载的远不止是物品。或者更确切地说，对人类而言，物品不仅仅是可替换的物体。斯密深知“物品”的基础性质，这在他的Lectures on Jurisprudence的开篇几页中体现得最为明显，他在其中论述道：“每一种政府制度的首要和主要目的都是维护正义；防止社会成员侵犯他人财产，或夺取不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其目的是让每个人都能安全和平地拥有自己的财产”（第一卷第一章）。

虽然斯密本性并不热衷于对人类意义进行过于哲学性的探讨，但我认为他对财产的论述，连同贯穿其作品的自发秩序和涌现意义等主题，能够帮助我们理解财产或“物品”在我们生活中所起的作用以及其重要性。

这个在一吨半重的钢铁冲进来的三十秒内就被摧毁的房间，也许是我们家中最有意义的房间。我丈夫整个夏天都在翻新它，修复前任房主不称职的隔热技术，清除陈旧墙壁内几十年的老鼠粪便，更换外面廉价、几十年历史、难看的乙烯基墙板，安装新窗户，让我们老房子的外观反映出居住在里面的人的形象。他从这项工作中获得的自豪感反映了他的为人，这正是财产重要的原因之一。它是我们劳动的成果，是我们价值观的体现，是我们独特且不可替代的个性的外在表现，也是我们日常生活方式的体现。财产反映了，并且在很多方面保护了我们作为个体的独特性，这就是为什么斯密在他对人类社会生活的理解中如此重视财产。

在那个房间里，我丈夫花了几周时间建造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并为我们收集的数百本书制作了内置书架，这些书来自我们共同和各自的收藏，是一个家庭和五个相互关联但又各自独立的生活的图书馆。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瓦砾，我能看到我丈夫小时候的一套《草原上的小木屋》中的一本，与《米娜薇·路易丝的帽子》和一个旧足球混在一起。在破碎的木板和潮湿的隔热材料下面的某个地方，有我母亲大学时读过的托马斯·默顿的书，在我皈依天主教时送给了我，还有我丈夫喜爱的泰迪·罗斯福和其他政治人物的传记。在某个地方，也许卡在司机的车轮井里，有我高中毕业时父亲送给我的埃克纳斯·伊斯瓦兰的《冥想》。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这些书都只是“物品”，可以被替换，但在某个时刻，任何物品的集合都会创造出自己的意义，就像一个囤积者的家成为精神疾病的有力象征，或者某人充满活力的花园代表了几个季节精心照料和艺术创作的奉献。就我们而言，这个房间不仅承载着我丈夫在他居住的地方的技能和自豪感的意义，而且还是一系列思想的集合，是所有图书馆所代表的独特思维的集合。单本书可以被替换，但书籍的收藏——当书籍被阅读、赠送、传承、借阅、折角和划线时，我们生活不同部分的鲜活聚合体——远不止是其各部分的总和。就像我们生活中的许多事情一样，当我们收集物品——整理它、照顾它、决定保留、借出或扔掉它时——意义就涌现出来了。

斯密认为财产所创造的意义延伸到政治制度本身，他论述道：“财产与公民政府相互依存。财产的保存和占有不平等首先促成了政府的形成，而且财产状况必然总是随政府形式而变化”（第401页）。财产也是斯密在《道德情操论》中倡导的“自然法学”的基础，当他阐述人类职责的等级体系时，首先是对自己的职责，然后是对亲密家庭的职责，接着是对朋友和社区的职责。并非偶然的是，那些与我们最亲近的人，那些正义要求最强烈指向的人，也是与我们共享财产的人。与他们以及与那份财产一起，我们构建了我们自己独特的共享意义，这反映了关系本身的独特性，就像我们的藏书代表了我们自己、作者以及赠送、推荐或继承这些书籍的人之间独特且不对称的关系一样。

所以，当有人经历“物品”的重大损失时，无论是由于自然灾害、离婚还是飞驰的钢铁死亡陷阱，一定要安慰他们并向他们提供帮助。但不要告诉他们“要庆幸只是物品而已”。我们的物品是使我们成为人类的一部分。它与我们的身份认同感、生活目标、过去的记忆、未来的希望以及我们通过与物品互动创造出以前从未存在过且可能永远不会再存在的新的、强大的和美妙事物来创造意义的方式紧密相连。物品以及我们与它的关系实际上是我们人类最独特的行为之一，这就是为什么斯密将它置于他的法学理论（theory of jurisprudence）的核心位置。物品重要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用它做什么，还因为它反映了我们是谁。

注：本文原标题ADAM SMITH ON THE EMERGENT MEANING OF “STUFF”，观点代表作者自己，译文仅供研究参考